【题解】

本篇主要讲用兵的重要原则。作战胜败取决于“神势”，即神妙莫测的用兵气势。而制造神势有二十六种方法，分别为：纵卒乱行以出其不意；深草列兵以方便撤退；险阻列兵以止车骑；隘塞列兵以少击众；坳泽列兵以隐行迹；坦地列兵以显实力；行动快速势猛以破精；埋伏诱敌以擒将；四分五裂以破敌；趁敌惊骇，以一击十；趁敌疲倦，以十击百；使用奇技，以越水渡河；强弩长兵，以隔水对战；远方警戒，行动迅疾，以攻城邑；队列混乱，以行奇谋；风雨作战，搏前擒后；伪称敌使，以绝粮道；与敌同服，假传号令，以备逃走；激励鼓舞，以鼓士众；尊爵重赏，以勉将士；严刑重罚，以惩疏怠；有喜有怒，有赏有罚，有文有武，有慢有快，以调和三军；驻扎阔地，以便警戒；占据险阻，以固防守；驻扎林草，以隐行动；挖壕筑垒，以持久战。

然后又指出，将帅要懂得攻守策略，灵活用兵，整治纪律。将帅还要具备仁义、勇敢、智谋、公正、精微、警惕、威严七种素质。用兵的方法和原则都掌握了，且又具备七种素质，就可以称为贤将。得贤将，则兵强国昌；不得贤将，则兵弱国亡。

【原文】

武王问太公曰：“凡用兵之道，大要 ① 何如？”

太公曰：“古之善战者，非能战于天上，非能战于地下，其成与败，皆由神势 ② ，得之者昌，失之者亡。夫两阵之间，出甲陈兵、纵卒乱行者，所以为变也；深草蓊翳 ③ 者，所以逃遁也；溪谷险阻者，所以止车御骑也；隘塞山林者，所以少击众也；坳泽窈冥 ④ 者，所以匿其形也；清明无隐者，所以战勇力也；疾如流矢如发机 ⑤ 者，所以破精微 ⑥ 也；诡伏设奇，远张诳诱者，所以破军擒将也；四分五裂者，所以击圆破方也；因其惊骇者，所以一击十也；因 ⑦ 其劳倦幕舍者，所以十击百也；奇伎者，所以越深水、渡江河也；强弩长兵者，所以逾水战也；长关远侯 ⑧ ，暴疾谬遁 ⑨ 者，所以降城服邑也；鼓行喧嚣者，所以行奇谋也；大风甚雨者，所以搏前擒后也；伪称敌使者，所以绝粮道也。谬号令，与敌同服者，所以备走北 ⑩ 也；战必以义者，所以励众胜敌也；尊爵重赏者，所以劝用命也；严刑重罚者，所以进罢怠 [11] 也；一喜一怒，一与一夺，一文一武，一徐一疾者，所以调和三军，制一臣下也；处高敞 [12] 者，所以警守也；保险阻者，所以为固也；山林茂秽者，所以默往来也；深沟高垒，积粮多者，所以持久也。故曰：不知战攻之策，不可以语敌；不能分移 [13] ，不可以语奇；不能治乱，不可以为语变。故曰：将不仁，则三军不亲；将不勇，则三军不锐；将不智，则三军大疑；将不明，则三军大倾 [14] ；将不精微，则三军失其机；将不常戒，则三军失其备；将不强力，则三军失其职。故将者，人之司命，三军与之俱治，与之俱乱。得贤将者，兵强国昌；不得贤将者，兵弱国亡。”

武王曰：“善哉！”

【注释】

大要：要旨，要领。

神势：神妙的态势。

蓊翳（wěng yì）：草木茂密的样子。

坳（ào）泽：低洼潮湿的地方。窈（yǎo）冥：幽暗，昏暗。

发机：拨动弩弓的发矢机。

精微：精妙周密。

因：趁着。

长关远侯：在远方设立关卡，派出侦察。

暴疾谬遁：进退诡诈。

北：打了败仗往回逃。

罢怠：疲倦怠惰。

高敞：高大，空间开阔。

分移：灵活机动地使用兵力。

倾：倒下，倾覆。此处为失败，崩溃。

【翻译】

周武王问姜太公：“关于用兵的法则，其要领是什么？”

姜太公回答说：“古代善于用兵的人，并不能上天战斗，也不能下地战斗，他们成功与失败的关键，全在于用兵是否神妙莫测。能造成这种态势的就会取得胜利，不能造成这种态势的就会遭受失败。两军交锋，在敌我两阵之间陈兵列甲，纵容士兵秩序混乱，目的是为了欺诈引诱敌人，以便采取出其不意的行动；占领草木茂盛的地区，目的是为了方便隐蔽地撤退；占领溪水环绕的山谷的险阻地带，目的是为了阻挡敌人的战车和骑兵部队；占领险隘关塞的山林地带，目的是为了用少量兵力打击敌人的强大部队；占领低洼潮湿的幽暗地带，目的是为了隐藏军队的行迹；占领平坦开阔、没有隐蔽的地带，目的是为了同敌人正面较量军事实力；军事行动的速度快如飞箭，攻击之势猛如弩机拨动，目的是为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破敌人的精妙策划；巧妙设下埋伏，布置奇兵阵法，虚张声势以诱骗敌人，目的是为了击破敌军并擒获敌军将领；把军队分为若干小队从四面出击，多方进攻，目的是为了打破敌人的圆阵、方阵等各种阵形；趁敌人惊慌失措的时候发起进攻，目的是为了达到以一击十的效果；趁敌人疲劳不堪，天黑宿营的时候进行突袭，目的是为了达到以十击百的效果；利用奇妙精巧的技术架桥造船，目的是为了越过深水、渡过大河；使用强弩和长兵器，目的是为了方便越水作战；在边远地区设置关卡，派出侦察人员，行动迅速，不拘常法，目的是为了降服敌人的城池，占领敌人的土地；故意击鼓前进，鼓声喧嚣，目的是为了迷惑敌人耳目，进而施行奇计妙策；顶着大风暴雨展开行动，目的是为了攻击敌人的先锋，袭击敌人的后续部队；假扮成敌人的使者潜入敌区，目的是为了切断敌人的运粮通道；假传敌人的号令，混穿敌军的服装，目的是为了战败时方便撤退；作战前对士兵们晓以大义，目的是为了鼓舞士众以战胜敌人；对有功的人加封官爵，加重赏赐，目的是为了劝勉将士不怕牺牲，奋勇效命；实行严厉的刑罚，目的是为了惩治懈怠的士兵，促使他们坚持战斗；有喜有怒，有赏有罚，有礼有威，有慢有快，目的是为了协调全军的意志，统一部属的行动，使上下同心协力；占领视野开阔的高处地形，目的是为了加强警戒和守备；占据险阻要地，目的是为了巩固自己的防御；占领山深林密的地区以及杂草丛生的地带，目的是为了隐蔽军队的往来行动；深挖壕沟，高筑壁垒，多储粮草，目的是为了持久作战。所以说，将帅如果不懂得战争中攻守的策略，就谈不上对敌作战；不能灵活机动地用兵，就谈不上出奇制胜；不通晓军队治乱的关系及整治纪律的重要性，就谈不上随机应变。所以说，将帅不仁慈宽厚，军队就不会拥护他；将帅不勇敢无畏，军队就没有强大的战斗力；将帅不足智多谋，军心就会产生疑惧；将帅不公正严明，军队就会遭到惨败；将帅不精察明辨，考虑问题不周详，军队就会失去有利的战机；将帅如果缺乏警惕性，军队就会疏于戒备；将帅的领导不坚强有力，军队就会松懈而玩忽职守。所以，将帅是军队的主宰，掌握军队的命运，将帅严整了，军队会同他一起严整，将帅无能了，军队会同他一起混乱。有了贤明精干的将帅，军队就会强大，国家就会昌盛；没有贤明精干的将帅，军队就会衰弱，国家就会覆亡。”

周武王说：“您说得很好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