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题解】

本篇十分详细地讲述了攻伐作战的方法。其一要伺敌而动，灵活作战，既要遵循一般原则，又要出奇制胜；其二要防患于未然，于无形中取胜，不要等失败了才采取措施；其三，作战就一定要攻克敌军，用兵一定要秘密，行动一定要出其不意，计谋一定不要被识破；其四要看清敌人的行动，摸清敌情；其五，作战要善于把握有利时机，“用兵之害，犹豫最大；三军之灾，莫过狐疑”；其六，兵贵神速，军事行动要像“疾雷不及掩耳，迅电不及瞑目”。将领掌握了这些方法原则，就可实现“当之者破，近之者亡”，“野无衡敌，对无立国”了。

【原文】

武王问太公曰：“攻伐之道奈何？”

太公曰：“势因敌家之动，变生于两阵之间，奇正 ① 发于无穷之源。故至事不语，用兵不言。且事之至者，其言不足听也；兵之用者，其状不足见也。倏 ② 而往，忽而来，能独专而不制者，兵也。夫兵，闻则议，见则图，知则困，辨则危。故善战者，不待张军 ③ ；善除患者，理 ④ 于未生；善胜敌者，胜于无形。上战 ⑤ 无与战，故争胜于白刃之前者，非良将也；设备 ⑥ 于已失之后者，非上圣也；智与众同，非国师也；技与众同，非国工 ⑦ 也。事莫大于必克，用莫大于玄默 ⑧ ，动莫神于不意，谋莫善于不识。夫先胜者，先见弱于敌而后战者也，故事半而功倍焉。圣人征 ⑨ 于天地之动，孰知其纪？循阴阳之道，而从其候 ⑩ ，当天地盈缩 [11] ，因以为常，物有死生，因天地之形。故曰：未见形而战，虽众必败。善战者，居之不挠 [12] ，见胜则起，不胜则止。故曰：无恐惧，无犹豫。用兵之害，犹豫最大；三军之灾，莫过狐疑。善战者，见利不失，遇时不疑。失利后时，反受其殃。故智者从之而不释 [13] ，巧者一决而不犹豫，是以疾雷不及掩耳，迅电不及瞑目，赴之若惊，用之若狂，当 [14] 之者破，近之者亡，孰能御之？夫将，有所不言而守 [15] 者，神也；有所不见而视者，明也。故知神明之道者，野无衡敌，对无立国。”

武王曰：“善哉！”

【注释】

奇正：出奇制胜和常规战法。

倏：极快地，忽然。

张军：展开军队，列阵迎敌。

理：治理，处理。

上战：高明的作战。

设备：设防。

国工：一国中技艺特别高超的人。

玄默：缄默不言，即保守秘密，不暴露自己的企图。

征：征候。此处为观察，揣度。

候：征兆，契机。

天地盈缩：指自然界的盛衰变化，如四季的更迭、日月的盈亏等。

挠：扰乱，阻止。

释：放开，放下。

当：阻挡。

守：保守，指胸有成竹，老谋深算。

【翻译】

周武王问姜太公：“进攻作战的原则是什么？”

姜太公回答说：“作战的形势是根据敌人的行动来决定的，当敌我双方临阵对战的时候便产生了战术的变化，出奇制胜和常规战法的运用来源于将帅无穷无尽的智慧。因此，最重要的机密不能泄露，用兵的谋略不可言传。况且十分重要的事情，与人说也未必能说得清楚；用兵的道理变化莫测，别人也是很难看得明白的。忽然而去，忽然而来，能独自决定而不受人牵制，这就是用兵取胜的原则。我军出兵，敌人一旦听说，就会商议应对之策；我军行动，敌人一旦发现，就会图谋算计；弱点一旦被敌人掌握，我军就会陷入困境；虚实一旦被敌人摸清，我军就会遭遇危险。所以善于用兵的人，不等敌方摆开阵势就会发起进攻；善于排除祸患的人，能够在祸患发生之前就将之消除；善于打胜仗的人，能够取胜于无形之中。最高明的作战艺术是无须战斗就能使敌人屈服。因此，与敌人正面交锋殊死搏斗而取胜的，不能称为良将；在失败之后再去采取防备措施的，不能称为智士；智慧与一般人相同的，不能称为国师；技艺与一般人相同的，不能称为国工。军事最重要的莫过于所攻必克，作战最重要的莫过于保守机密，行动最重要的莫过于出其不意，计谋最重要的莫过于神妙难测。凡是胜利的，都是先假装对敌人示弱，然后再进行战斗，这样便可有事半功倍的效果。圣人观察天地的运行，反复探求其中变化的规律，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规律的呢？是根据日月阴阳变化的规律，来推断季候的变化。天地万物的盛衰是常规的事，万物的生死便取决于天地的变化。所以说，没有搞清楚战争的形势就贸然作战，即便军队人数众多，也必定会遭遇失败。善于指挥作战的人，能按兵等待时机，不被假象所干扰，有胜利把握就进攻，没有获胜的可能就停止。所以，不要恐惧，也不要犹豫。对用兵来说危害最大的就是犹豫，对军队来说最严重的灾难就是狐疑。善于打仗的人，看到有利的时机就绝对不会放过，遇到有利的战机也绝对不会迟疑。否则，一旦失掉有利时机，放过有利战机，自己反而会遭殃。所以，明智的指挥者抓住战机就一定不会放过，机智的指挥者一经决定就绝不再犹豫。因此投入战斗的时候，他们的行动像迅雷一样使人来不及掩耳，像闪电一样使人来不及闭眼。前进的时候犹如惊马奔驰，作战的时候犹如狂风迅猛。前去阻挡的就会被击破，凡是靠近的都会被消灭，这样的军队谁还能抵御呢？将帅用兵，能不动声色而胸有成竹的叫做‘神’，情况未明却能洞察端倪的叫做‘明’。因此，只要掌握了神明之道，野外作战就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手，天下也就没有敢与之作对的敌国。”

周武王说：“您说得很好！”